（二）

密集的枪声伴随着夜幕的降临渐渐稀少了，战士们紧盯着每一个枪眼仔细观察土匪的动静。
“同志们！我们的子弹已不多了，为保存实力，减少损失，今夜突围，请大家作好战斗准备。”
“连长、排长，把牵制敌人的任务交给我们班，保证完成任务！”一班长赵善廷抢先接话，二班长吴文忠、三班长李廷珍也都争着要求担任掩护任务。
牵制敌人，掩护大队转移，非同寻常，连长、排长已下定决心。
连长命令道：把弹药集中起来。”
弹药集中起来了，已不够坚持两天时间。
何排长命令道：“一班长赵善廷、副班长张秋东、三班长李廷珍和陈三保、李有才、尤忠慈、马小明、韦顺华、赖天文9人组成尖刀班，担任突击任务，由赵、李二班长担任尖刀班正、副班长，二班、公安班和其他战士跟我一同保护区工作队员和连长安全转移。”
连长、排长、陈书记含着泪花，默默地将弹药分发给尖刀班的每个战士。
陈三保的衣领已被磨破，两角向外翻卷着，排长用双手给他拉伸。李善廷满脸胡子巴楂，有好几天没有刮了，已分不清哪是头发，哪是胡子，连长重重地当胸给他一拳，负伤的右小臂又浸出血水来。三排战士跟随他北征南战的情景又映入他的眼帘：
1948年，随旅一起编入新组建的太行军区的三排战士，在鲁山山区剿匪时，随连队参加了团里的统一行动，一举歼灭土匪300O多人。在河南嵩县追剿顽匪高茂斋部，七战七捷，歼匪1000余人，多次受到豫西军区和第三军分区的通报表扬，被嵩县人民誉为“嵩县人民的旗帜”。
这是一支有崇高理想，齐心协力，英勇善战，坚韧顽强，具有剿匪经验的战斗集体。
连长来不及更多的追忆往事：“出发。”
大门被轻轻拉开，夜色迎面扑来，在陈书记的引导下，部队迅速向前推进，公安班担护后卫。
“有情况。”班长赵善廷传下口令。
连长靠近尖刀班，只见通往县城的几条小路上有火苗在闪动，而通往云岚嘴折向县城的那条小路却没有一点动静。连长命令道：“按第二方案行动。”
尖刀班迅速向前推进，部队未放一枪，突出土匪重围的黄华街上，向云岚嘴方向突围。
原来，土匪正拨打着“如意算盘”，在布下重兵的几条小路口上烤着火，听着传达上司的最新指示，把守通往云岚嘴小路的土匪也都叫去接受训话去了。
土匪自以为到口的一块肥肉又没吃成，顿时气急败坏，分几路直扑云岚嘴。
在云岚嘴山脚一带，尖刀班和路连长他们又和土匪交上了火，有三名战士在战斗中失散，他们以交战的枪声为信号，想方设法靠近尖刀班，可崎岖蜿蜒的山地，在黑夜的挤压下，更显得空旷、神秘，枪声就在前面，可怎么也绕不过去。
为赶上尖刀班，赖天文、韦顺华两战士误入黑店，被惯匪艾永堂惨杀后抛入硝坑；战士马小明失散后，被农民解常伯家掩护，才得以生还。
22日拂晓，天已蒙蒙亮，土匪看清了我兵力情况，迅速缩小了包围圈。
路连长和区工作队员遭到400余众的土匪围攻，尖刀班向路连长靠拢。
战斗打得异常激烈，机枪班集中火力，朝土匪较薄弱的金寨方向发起冲锋。二班长吴文忠奋不顾身带领五名战士向土匪冲击，连甩出两颗手榴弹炸死6个土匪，把负了伤的路连长掩护下来（《参加川滇康边会剿作战龙绳曾安纯三残部的覆灭》，《四十三师在昭通》第129页，中国人民解放军步兵四十三师军史资料编写组，1989年）。
机枪班的三挺机枪因子弹打完失去作用，在和土匪肉搏中为不落入敌手，战士们将它砸烂，丢弃荒野。
尖刀班战士从外围杀了进来，打乱了土匪的阵脚，土匪的包围出现了缺口。
何排长、吴班长和公安班护卫着路连长和区工作队员迅速从缺口处突围出来，滑下一道高坡，消失在茫茫乌蒙之中。
“李干事，你怎么不撤？”赵班长压低声音气愤地吼道。
“我是共产党员！是来打仗的。”
在一阵猛烈的射击声中，李文通随尖刀班战士在大队撤退方向和土匪进攻之间，筑起了一道血肉长城。
“打！”战士手中的武器发着怒吼把子弹射向敌人，手榴弹把敌人掀上了天。
小战士尤忠慈已老练多了，他这里打两枪，那里放一枪，全神贯注地瞄准土匪射击，好像那细小的枪口喷不完他满腔的怒火。
战士张秋东、陈三保联手封锁一面的土匪，打得土匪心惊胆颤。
太阳当顶后又开始西下，土匪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，乱崩乱跳，就是跳不过战士们设置的封锁线。土匪绕道截断了撤退路线，开始三面进逼尖刀班，留给尖刀班战士的只有通往云岚嘴顶峰的惟一一条绝路。
战士们沿着崎岖的山路边打边往顶峰攀登，在半山腰一段30米长的陡峭地段上，又摆好了战场，个个怒视着爬上来的土匪（吴文忠《赵善廷等七干战在云岚嘴牺牲的经过》，信函存中共昭通市委党史研究室）。
“节约子弹，靠近再打。”班长指挥着。
一个、二个、三个……七个、八个、九个，土匪一个个进入了战士们的瞄准器。
李干事喜欢一枪连穿两个土匪，蜿蜒小路上出现一个时他看不上眼，要待两个在一直线时他才扣动枪机，并不时念念有词“又是两个。”
战士李有才平时很少说话，看上去还有点腼腆劲，只见他一会儿点射，一会儿又出奇不意的把土匪炸得“哇哇”叫。
“神枪手”班长赵善廷还是老样子，专打偷偷摸摸的土匪，哪个敢带头冲，他就把子弹送给谁，打得土匪直往后躲。
副班长李廷珍眼疾手快，哪里的土匪集中，他手上的手榴弹就投向哪里，炸得土匪不敢向前移动半步。
在班长的指挥下，战士们把土匪一次又一次地打下去。子弹没有了，战士们急中生智，用枪托猛砸岩石。枪托砸烂了，只有零星的一点碎石。
“班……班长”，话音未落，李副班长一个踉跄跌在岩石上，鲜血从他的胸部浸了出来
“廷珍，廷珍，你醒醒。”班长摇动着李副班长，慢慢地李廷珍睁开了双眼，指了指弹袋，又闭上了眼睛。
“陈三保、李有才，快保护李班长攀上顶峰。”
李干事抢先在前，背着李副班长就往上爬，陈三保、李有才在后面扶着往前推。
“捉活的，捉活的，不要打枪，不要打枪。”土匪叫喊着向阵地窜来。
“不能让我们的枪落入敌人手里！”战士们高举起自己心爱的枪狠狠地向岩石砸去。
尤忠慈这位小战士，把在家乡放牛时学得的扔石本领又派上了用场。他转身一扔，两块飞石旋转着飞击土匪。赵班长从腰间拔出李副班长留下的最后一颗手榴弹，“轰”的一声送给了土匪。
土匪死的死，伤的伤，被这飞石、手榴弹打晕炸昏了头，始终不敢抬起头来。
战士们屹立在云岚嘴顶峰一线，眺望着路连长和区工作队员安全远去的方向，个个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喜悦。
“战友们！”班长激动的高呼道：“我们的任务完成了。”
“我们的任务完成了！”战士们凝视着班长。
“但是，我们已走到绝境，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，一条是被土匪俘虏，一条是纵身悬崖，你们说怎么办！”
“誓死保持革命气节！”（《参加川滇康边会剿作战龙绳曾安纯三残部的覆灭》，《四十三师在昭通》第129页，1989年）。
赵班长、张秋东、尤忠慈微笑着昂首挺胸地向悬崖走去。
已经到达峰顶的李干事、陈三保、李有才护卫着副班长李廷珍一起从悬崖上往下跳去。
“誓死保持革命气节。”这是李干事、赵班长和战士们向党和人民交的最后答卷。
“中国共产党万岁！”
“毛主席万岁！”
“土匪的末日就要到了！”
山谷中回荡着七壮士惊天动地，气壮山河的豪迈呼声。
土匪蠢动着爬到了悬崖边，窥视着数十丈深的云岚嘴，无不瞠目结舌，惊愕不已。
壮士牺牲，黄华落陷后，昭通警备区增派接防的永善警卫营一连和县公安队的两个班，以及退回永善的二营六连，在警卫营副营长郭凤林和二营营长李五小、永善警卫营政委孙志能、警卫营营长杨霖的率领下，分别从昭通和永善县城出发奔赴黄华，在和突围出来的五连取得联系后，分三路夹击土匪。
为战友报仇，彻底消灭土匪。指战员们高举着烈士鲜血染红的旗帜奋勇冲击，逐渐将土匪压缩在黄华街上的四个碉堡内。
警卫营一连攻至街口，被土匪设在街中心地堡的火力封锁不能入内，战士们就挖墙打洞，直挖到龙匪司令部（区政府所在地）的围墙边，像一把钢刀直插土匪心脏。
二营六连和县公安班用一捆捆手榴弹炸开缺口，将一梭梭子弹射进敌碉。
五连封锁住了黄华通往外地的主要通道。
匪首肖国福见势不妙，企图从交通壕内逃跑，被六连一战士用手榴弹炸死，同时，这位年轻的战士也倒在肖国福的枪声中。
匪首龙奎垣带着10多个心腹向金沙江边逃跑。五连在追击中，逐个将其心腹击毙，只剩龙匪一人狼狈逃窜。
解放军驻四川雷波部队闻讯后东渡金沙江，封锁渡口，截断龙匪逃路。
龙匪见渡江无望，只身躲藏在一个贴身卫士的姐姐家，被这位农协小组长机智地招集农协会员将其打死。
这次剿匪战斗，以击毙土匪187名，俘匪10名，缴获长短枪13支、子弹200余发，和我军牺牲20余名干部、战士的重大代价而结束。
消灭土匪，打死龙奎垣、肖国福的消息，迅速传遍了整个永善县，统治永善黄华的土皇帝从根本上被彻底摧毁，黄华沿江两岸数百公里的人民彻底翻身解放了，各族人民无不拍手称快，很多群众自发地从百里以外赶山路来放鞭炮、贴标语，庆祝消灭土匪的胜利。
50多年过去了，每当人们来到云南省永善县时，无不为七壮士的壮举感动万分。云岚嘴七壮士的英勇事迹，已成了当地缅怀先烈，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生动教材。